齐拉诺夜总会的枪声(第9/14页)

马尔文正要关上身后的房门,白化病人说:“别关,乡巴佬。我是说门。我们要进去。”

另一人凑上前来,左手仔仔细细地按了一遍马尔文的身体。他让到一边,说:“没家伙,不过胳膊下面有个酒壶。”

白化病人以枪示意。“退后,乡巴佬。我们也要那个娘们。”

马尔文声音呆板:“兄弟,没必要用枪。我认识你,还有你的老板。如果他想见我,我很高兴和他说说话。”

他转身走回房间,两名持枪男子紧随其后。

琼·阿德里安没有动过。她仍站在窗边,窗帘紧贴脸颊,双目紧闭,她似乎并没有听到门外的动静。

接着,她听见他们走进房间,猛地睁开了双眼。她缓缓转身,越过马尔文直视两名持枪男子。白化病人走到房间中央,一声不吭地环视四周,又进了卧室和浴室。门打开又关上。他走回来,步伐静得像只猫,他敞开外套,把帽子往后推。

“穿上衣服,小姐。我们不得不冒雨外出。行吗?”

女孩看向马尔文,他耸耸肩,微微一笑,摊开双手。

“天使,就这么着,最好听他们的话。”

她的脸上露出淡漠、轻蔑的神情,缓缓开口道:“你——你——”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变成无意义的咕哝。她身形僵硬地穿过房间,走进卧室。

白化病人把香烟塞进刻薄的嘴唇,爆发出含混的笑声,似乎嘴里满是唾液。

“乡巴佬,她似乎不喜欢你啊。”

马尔文皱起眉头。他缓缓踱到写字台边,臀部靠在桌边,双眼直视地面。

“她以为我出卖了她。”他闷闷说道。

“可能就是这么回事,乡巴佬。”白化病人故意拉长了语调。

马尔文说:“最好看住她。她身上有枪。”

他的双手不经意间探向身后的写字台,轻轻敲击桌面,不动声色地合拢皮质相框,把它塞到吸墨台下面。

8

马尔文一手支在轿车后排座位中间的软垫扶手上,撑住下巴,透过有点雾气的车窗玻璃,直勾勾地看着雨水。车前灯映照出浓稠的白雾,雨点砸向车顶的声音如同远处传来的隆隆鼓声。

琼·阿德里安坐在扶手另一边的角落里。她戴了一顶黑色帽子,一缕缕丝般光滑的头发垂落在灰色外套上,比羊羔毛要长得多,但不太卷。她既不看向马尔文,也不和他说话。

白化病人坐在副驾驶座上,开车的是那个粗笨、黝黑的家伙。他们驶过一条条安静的马路,掠过一片朦胧的房屋、树木和街灯灯光。浓雾后面闪烁着霓虹灯招牌。看不见天空。

接着,汽车进入了上坡路,十字路口有一盏弧形灯,微弱的灯光照亮一块路牌,马尔文默默念出“库特街”。

他轻声说:“老兄,这里是意大利人聚居区。大老板没以前有钱了嘛。”

白化病人回头瞟了他一眼,眼里的光一闪而过。“乡巴佬,你知道就行。”

汽车放慢了速度,驶过带格子门廊的大木屋前面,墙面铺满了圆润的鹅卵石,漆黑的窗户黑洞洞的。马路对面,人行道边的砖楼上挂有一块金属标牌,上面写着:保罗·佩鲁基尼殡仪馆。

汽车来了一个大转弯,驶入铺上砾石的车道。车灯射进开启的车库,滑行到闪闪发亮的大个子殡葬车边。

白化病人不耐烦地吼道:“都给我出来!”

马尔文说:“我看我们的下站旅程也都安排好了。”

“有趣的小伙儿,”白化病人咆哮道,“机灵鬼嘛。”

“呃,我就是嘴不饶人。”马尔文慢条斯理地表示。

黝黑的男人关掉引擎,打开大手电筒,关掉车灯,下了汽车。他把手电筒光射向角落处一段狭窄的木质阶梯。白化病人说:“乡巴佬,往上走。让那女孩走在你前面。我跟在后面,我手里有枪。”

琼·阿德里安走下汽车,从马尔文身边经过,并没有打眼瞧他。她径直走上台阶,三个男人尾随其后。

阶梯尽头出现了一扇门。女孩打开门,刺眼的白光照亮了所有人。他们走进那空荡荡的阁楼,四周的结构全都暴露在外,正前方开了一扇四四方方的窗户,但涂成了黑色,关得死死的。灯泡经由一根电线垂挂在餐桌上面,一个大块头端坐在桌边,手肘边的碟子里堆满了烟头,其中两个仍旧在冒烟。

一个瘦削、合不拢嘴的人坐在床边,左手边放了把鲁格枪。地毯破破烂烂的,屋内摆放着几件家具,角落处有扇半开的墙板门,可以看见里面的马桶还有浴缸一角,四个铸铁的脚稳稳地支撑起这款式样老旧、体积庞大的浴缸。

餐桌前的男人身形高大,谈不上英俊。胡萝卜色的头发,眉毛投下浓重的阴影,凌厉的四方脸,坚毅的下巴。厚实的嘴唇粗鲁地叼着香烟。身上的衣服看上去花了他很多钱,他似乎睡过了头。

他漫不经心地瞥了眼琼·阿德里安,叼着香烟说道:“姑娘,坐下。好啊,马尔文。莱弗提,把枪给我,小伙子们都给我下去。”

女孩安安静静地穿过阁楼,坐上一把木头椅。床上的男人起身,把鲁格放在餐桌上,大个子的手肘边。三人下了楼梯,任由门开着。

大个子把玩着鲁格,直勾勾地打量马尔文,语带讽刺地说:“我是多尔·科南特。你可能记得我。”

马尔文随意地站在餐桌边,双腿叉开,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脑袋微微后仰。他半开半闭的眼睛睡意蒙眬,又冷彻心扉。

他说:“记得。我帮我爸处理过你唯一一次惹上的麻烦。”

“小子,那不算麻烦。和上诉法院也没关系。”

“那么这次可能就有关系了,”马尔文随意说道,“绑架在本州可是棘手的案子。”

科南特呵呵一笑,连嘴都没打开。他神色阴晴不定,说道:“我们别胡扯了。我们有买卖要谈,你知道得很清楚,这不是玩笑话。坐下——或者最好眼见为实。就在你身后的浴缸里。对啊,去看一看。接着我们再往下聊。”

马尔文转身推开墙板门,走进去。墙上安了灯泡,旁边有开关。他按下开关,俯身看向浴缸。

有那么一刻,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连呼吸也屏住了。接着,他缓缓吐出口气,左手向后把门推上。他弯腰凑近了查看。

浴缸大得能容下一个人,现在就有一个躺在里面。他穿戴整齐,甚至还戴了顶帽子,尽管帽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他本人戴上去的。他有一头浓密的棕灰色鬈发。脸上有血迹和擦伤,左眼内侧是个血窟窿。

是申韦尔,死了的他显出高大的身形。

马尔文倒吸一口气,缓缓直起身体,又突然俯下,直到能看清浴缸和墙壁之间的空隙,蓝色金属质地的东西在积尘中闪闪发亮。一把蓝色的钢枪。一把看似申韦尔的用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