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风(第14/16页)

“是的。这串珠子做工很好,”伊巴拉说。“有几颗表面甚至还有小波纹,有凹面,就像真珍珠一样。”

“这样一串珍珠能值15000美元吗——如果这是真珍珠的话?”我问道。

“能。[5]也许吧。不太好说。这取决于许多因素。”

“这个沃尔多还不算太坏,”我说。

卡普尼克突然站了起来,但我没有看到他挥拳。我依然在低头看着那串项链。他的拳头落在了我的侧脸上,砸中了臼齿。我一下子就尝到了鲜血的味道。我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故意夸大了一点这一拳的力道。

“坐下,交代,你这狗杂种!”卡普尼克几乎是在对我耳语。

我坐了下来,拿出一块手帕轻轻拍着脸颊。我舔了舔口腔里面的伤口。然后我又站起身,走到一边,捡起了刚才被他从我嘴里打落的那支香烟。我在一只烟灰缸里把烟掐灭,然后重新坐好。

伊巴拉锉着指甲,举起一根手指对着灯光。卡普尼克的眉毛上渗出了点点汗珠,挂在内侧的眉梢上。	

“这串珠子你是在沃尔多的车里找到的,”我说道,眼睛看着伊巴拉。“那你有没有找到什么文件?”

他摇摇头,没有抬眼。

“我愿意相信你,”我说。“事情是这样的。在沃尔多今晚跨入那家鸡尾酒吧之前,我与他从未谋面。在酒吧时我没有隐瞒任何我所知道的情况。等我回到家,我一跨出电梯,就看到这个姑娘正在等电梯,就在这儿,就在我的楼层上——印花波蕾若短外套,宽边帽,蓝色绉丝裙,装束就跟他描述的一模一样。还有,她看上去像个好姑娘。”

卡普尼克哈哈冷笑起来。我对此无动于衷。他已经被我捏在掌心里了。他只需认清这一点就好了。而他也很快就会认清的。

“我知道对她而言,做一名警方证人会是怎样麻烦,”我说。“而且,我怀疑这里头还另有一些蹊跷。但我想都没想过她本人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她只是一个遇到了麻烦的好姑娘——而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遇到了麻烦。于是我把她弄到了这里来。她掏出一把枪来对着我。但她并没有开枪的打算。”

卡普尼克突然坐直了身子,舔起了嘴唇。此刻他面无表情得就像一块石头了。一块湿漉漉的灰石头。他没有发出半点动静。

“沃尔多做过她的私人司机,”我继续往下说道。“他那时的名字叫约瑟夫·乔特。而她的名字是弗兰克·C·巴萨利太太。她丈夫是个大牌水电工程师。这串珍珠是以前一个伙计送给她的,她骗丈夫说这只是一串大路货。沃尔多却不知怎的得知了项链背后的罗曼史;等到巴萨利一从南美回来,炒了他的鱿鱼——因为他太帅了——他就偷走了项链。”

伊巴拉猛地抬起头,两排牙齿白光一闪。“你是说,他不知道这是串假珍珠?”

“我以为他把真珍珠给销赃了,换了一串仿冒品,”我说。

伊巴拉点点头。“也有可能。”

“他还偷走了一样东西,”我说。“他从巴萨利的公文包里偷了一样单据,能够证明巴萨利在包养情妇——藏娇的金屋就在布伦特伍德。他在同时敲诈丈夫和妻子,而夫妻二人都不知道对方的秘密。跟得上我说的吗?”

“跟得上,”卡普尼克咬紧双唇恶狠狠地说。他的脸依然是一块湿漉漉的灰石头。“有话快讲有屁快放。”

“沃尔多不怕他们,”我说。“他没有隐瞒自己的住址。这么干很傻,但也省去了许多耍花招的麻烦,如果他愿意冒险的话。那姑娘今晚带着5000美元来到这里,打算赎回她的珍珠。她没有见到沃尔多。所以她就上这儿来找他了,下楼前还故意爬了一层楼梯到四楼。所以我就这么遇见她了。所以我就带她来了这里。所以阿尔·泰西罗登门造访我,打算干掉我这个目击证人的时候,她就躲在那间梳妆室里。”我指了指通向梳妆室的那扇门。“所以她就握着她那把小手枪出来了,拿枪抵在他背后,救了我一命,”我说。

卡普尼克一动不动。他的脸上此刻露出一丝可怕的神色。伊巴拉将那把指甲锉塞进一只小皮套里,慢吞吞地装进口袋。

“讲完了?”他和和气气地问道。

我点点头。“还有一件事:她告诉了我沃尔多的房号,我溜了进去,想找到那串珍珠。结果我找到了那个死人。在他的口袋里,我找到一串车钥匙,钥匙夹来自一家帕卡德车行。而就在楼下的街道上,我发现了那辆帕卡德,于是我就把车开回了它原来的家——巴萨利的情妇那里。原来巴萨利派了一位斯培西亚俱乐部的朋友上沃尔多家去买一样东西,而他并不打算用巴萨利给他的钱付账,却想用自己的那把枪。结果沃尔多先下手为强,把他给做掉了。”

“讲完了?”伊巴拉轻声问道。

“讲完了,”我答道,一边用舌头舔舔腮帮子里面的伤口。

伊巴拉慢吞吞地说:“你要什么?”

卡普尼克的脸上一阵抽搐,抬手一拍他那条又长又硬的大腿。“这家伙真棒,”他阴阳怪气道。“他爱上了一个走上歪路的娘们儿,违反了所有的法律法规,而你居然还问他要什么?我会让他求仁得仁的,黑皮佬!”

伊巴拉缓缓地转过头去望着他。“我看你不会,”他说。“我看你会把这笔旧账一笔勾销,再满足他的一切要求。他给你上了一堂精彩的警务工作课。”	

卡普尼克既没有动弹,也没有出声,就这样僵持了漫长的一分钟。我们全都一动不动。然后卡普尼克向前一倾身,外套的前襟敞开了。一把警用佩枪的枪柄从他腋下的皮套里探出头来。

“那么,你要什么?”他问我。

“我要那张牌桌上的所有东西——外套,帽子,还有那串假珍珠。我还要你们别让某几个人的名字见报。我要得太多了吗?”

“是的——太多了,”卡普尼克用近乎轻柔的嗓音答道。只见他身子一侧,那把枪便干净利落地跃入了他的手中。他前臂架在大腿上,枪口直指我的肚子。

“要我说,你最好是在拒捕过程中肚子上吃我一颗子弹,”他说。“这样最好,因为我刚刚提交了一份报告,描述了阿尔·泰西罗的被捕过程,以及我是如何逮到他的;因为我的照片登上了今天的晨报,这会儿差不多就要和读者见面了。你最好是在有机会笑话我之前就翘辫子,宝贝儿。”

我的嘴里突然又干又燥。远处,我能听见风声隆隆,就像是大炮的鸣响。

伊巴拉的双脚在地板上挪动了一下。他冷冷地开口道:“你把这两个案子都破了,警官。作为交换,你只需给他桌子上的几样垃圾,再捂住几个名字,别让它们见报。也就是说,别让它们被地检官盯上。万一还是让他盯上了,那就算你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