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风(第15/16页)

卡普尼克说:“我更喜欢另一种办法。”他手中的那把枪泛着蓝光,沉稳得就像一块石头。“要是你不肯在这件事情上帮我的话,那你就祈祷上帝保佑吧。”

伊巴拉说:“一旦这个女人被曝光,你就成了一个胆敢在警务报告中扯谎的骗子,一个不惜欺瞒自己搭档的家伙。一周之内,总部里的伙计们就会连你的名字都不愿意提了,惟恐嘴里留下一股恶心的味道。”

卡普尼克咔嗒一声扳下了手枪的击铁,我看着他那只瘦骨嶙峋的粗手指一寸寸地扣牢扳机。我的后脖颈此刻湿漉漉得就像狗鼻子。

伊巴拉站起身来。那把枪枪口一跳,猛地指向他。他开口道:“让我们来瞧瞧‘黑皮佬’的胆子究竟是什么成色。我要你把枪收起来,山姆。”

他向前迈开了步子。他平稳地走了四步。卡普尼克纹丝不动,就像一个石头人。

伊巴拉又往前跨了一步,那把枪突然间瑟瑟颤抖起来。

伊巴拉平静地说:“把枪收起来,山姆。只要你保持冷静别犯傻,那就一切如常。一旦你犯傻——那你就完了。”

他又上前一步。卡普尼克的嘴巴突然张大了,喘了一口粗气,接着他一下子瘫倒在椅子上,就像是脑袋上挨了一棒似的。他的眼睑耷拉了下来。

伊巴拉只一伸手,就将那把枪从他手中夺了下来,动作快得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他敏捷地后退一步,握枪的那只手垂在体侧。

“都是让这热风给闹的,山姆。让我们忘了这桩事吧,”他依旧用那平静得近乎优雅的声音说道。

卡普尼克肩膀一垂,脸埋进了手心里。“好吧,”他透过指缝说了一句。

伊巴拉步伐轻盈地穿过房间,拉开房门。他用那双慵懒的、半闭的眼睛望着我。“我也会为一个救了我一命的女人赴汤蹈火的,”他说道。“我能理解,但作为一名警察,你不能指望我认同。”

“床上的那个小个子男人叫里昂·瓦利萨诺思。他是斯培西亚俱乐部的一名赌台庄荷。”

“谢了,”伊巴拉说。“我们走吧,山姆。”

卡普尼克重重地站起身来,穿过房间,跨过敞开的前门,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之外。伊巴拉紧随其后跨出门外,伸手就要关门。

“等一等。”我说道。

他缓缓地转过头来,左手搭在门把手上,那把蓝森森的枪紧靠着身体右侧垂在那里。

“我做这件事不是为了钱,”我说。“巴萨利夫妇住在弗里蒙特街212号。这串珍珠就由你来还给她吧。只要巴萨利的名字不见报,我就能拿到500块钱。这钱就捐给警察基金会吧。我没有你想得那么聪明。事情只是就这么发生了——还有,你的搭档是个混蛋。”

伊巴拉的目光越过房间,望着牌桌上的那串珍珠。他的眼睛在闪闪发光。“项链归你了,”他说。“500块钱的事情没问题。这钱归了基金会我看也是应该的。”

他悄无声息地关上门,不一会儿,我听见了电梯门的哐当声。

7

我打开一扇窗户,把头伸进风中,看着那辆巡逻车沿着街道越开越远。大风呼呼地吹着,我任凭它吹。一幅画从墙上掉了下来,两颗棋子从牌桌上滚落。洛拉·巴萨利的波蕾若外套在风中竖起了毛料,瑟瑟发抖。

我走到外面的小厨房里,喝了点苏格兰威士忌,然后回到客厅,拨通了她的电话——尽管这时已经很晚了。

她亲自接的电话,接得很快,声音中没有半点睡意。

“是我,达尔莫斯,”我说。“你那边安全吗?”

“是的……是的,”她说。“只有我一个人。”

“我找到了一样东西,”我说。“其实是警察找到的。可你那位黑小伙子骗了你。我这里有一串珍珠。不是真正的珍珠。他把真的给卖了,我猜是这样,然后给你造了一串假的,穿在你的搭扣上。”

她沉默了许久。最后,她略有些虚弱无力地问道:“是警察找到的?”

“在沃尔多的车里。但他们不会把这件事捅出去的。我们达成了一项交易。瞧一眼今天的晨报,你就会明白个中缘由了。”

“如此看来,我也就没什么可多说的了,”她说道。“我能拿回项链的搭扣吗?”

“当然。明天下午四点,你能在绅士酒吧和我碰头吗?”

“你真是太好了,”她有些有气无力地说。“可以。弗兰克还在开会。”

“开会——开会可真是累死人啊,”我说。说完我们就道了别。

我又拨通了一个西洛杉矶的号码。他还在那里,和那个俄国姑娘在一起。

“你今早就可以把一张500块钱的支票寄给我了,”我告诉他。“收款人写警察基金会,如果你愿意的话。反正那就是这笔钱的最终去处。”

卡普尼克在晨报的第三版上露了脸——两张照片,一篇占了半栏的漂亮报道。31号公寓的那个小棕人根本没有见报。公寓行业协会的公关力量也挺强大的。

我吃完早饭便出了门,昨晚的风完全消停了。只剩下一阵阵轻柔凉爽的微风,带着一丁点雾气。灰色的天空近在眼前,惬意宜人。我驾车来到那条大街上,挑了一家最好的珠宝店,将那串珍珠平放在蔚蓝色灯光下的一块黑天鹅绒垫上。一个戴着燕子领,穿着条纹西裤的男人倦怠地低头看了看项链。

“货色如何?”我问道。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里不做鉴定。我可以给您一位鉴定师的名字。”

“别开玩笑了,”我说。“这可是荷兰货。”

他微整了一下台灯的聚焦,弯下腰,把玩了几寸串珠。

“我要一件跟这串珍珠一模一样的仿制品,穿在这只搭扣上,马上就要,”我又添了一句。

“什么,跟这串一模一样?”他头都不抬一下。“这也不是什么荷兰货。这是波希米亚货。”

“好吧。你能仿制吗?”

他摇摇头,把天鹅绒垫从眼前推开,仿佛生怕污了他的眼似的。“如果有三个月的时间,那还是有可能的。我们美国人吹制出来的玻璃不是这个样子的。如果你想要一模一样的——那至少三个月。再说了,本店也根本不会去做这样的生意。”

“像你这样眉毛挑到天上去的感觉一定棒极了,”我说。我掏出一张名片,塞到他的黑袖子下面。“告诉我一个愿意做这笔生意的人——而且不用三个月——就算不是那么像,估计也没有太大关系。”

他耸耸肩,拿了名片走开了,5分钟后回到桌前,把名片递还给我。名片的背后写着一行字。

那个中东老头儿在梅尔罗斯路上开了一家店,一家破烂古董店,橱窗里面什么都有,从折叠婴儿车到圆号,从装在褪色的长毛绒匣子里的珍珠母贝长柄望远镜到点四四特制版单动式左轮枪(直到今天他们还在为西部警长们造这款枪——这些警长的爷爷们可是真硬汉),应有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