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人烦的珍珠(第8/13页)

“老天啊,”亨利说。“你能用九个字概括一下吗,伙计。这家伙是谁?”

“此人名叫兰辛·加勒摩尔,他是第七大街的加勒摩尔珠宝公司的总裁。他是潘鲁德多克夫人的一个老朋友——艾伦经常提起他——实际上,正是这个人为她找来这串仿制的珍珠。”

“可这家伙会去报告警察的,”亨利反对道。

“我觉得不会,亨利。我认为他绝不会做任何令潘鲁德多克夫人蒙羞的事。”

亨利耸耸肩。“赝品就是赝品,”他说。“你总不能以假乱真。即便是珠宝公司的总裁也不行。”

“即便这样,提出这么大一笔钱肯定有什么缘由,亨利。我想到的唯一理由是敲诈,而且坦白讲,要我独自解决是有点儿麻烦,因为我对潘鲁德多克家的背景了解不多。”

“好吧,”亨利说着叹了口气。“如果那是你的直觉,你最好就照着办,沃尔特。而我就在家待着打个盹儿,好保持体力来面对后面的累活,如果有累活的话。”

“你不会介意在这里过一夜的吧,亨利?”

“多谢,伙计,我还撑得住能回旅馆。我只要把这瓶多余的威士忌带走,帮我入睡。我可能碰巧会在上午接到一通家政公司的电话,到时就得赶紧刷牙去干活儿了。我猜我最好换了这身行头,好让我能跟普通人打成一片。”

这么说着,他走进浴室,一会儿出来时就穿上了他自己那套蓝色哔叽西装。我催促他开我的车走,可他说在他的街区不安全。然而,他倒是同意带上刚才的那件轻便大衣,小心翼翼地把一夸脱未开瓶的威士忌裹在里面,他热情地握了握我的手。

“稍等一下,亨利,”我说着掏出了钱包。我摊开一张二十美元的纸币给他。

“这是干什么?”他大吼道。

“你现在暂时没工作,亨利。今晚你干得非常漂亮,结果令人惊讶。你应该得到报酬,而我也负担得起这小小的奖励。”

“好吧,多谢,伙计,”亨利说。“不过这算是我借的。”他的声音沙哑而激动。“早上我要给你打个电话吗?”

“当然。我还想到了一件事。你觉得换一家旅馆是否合适?假设,不是由于我的失误,警方知晓了这桩窃案。他们难道不会怀疑你吗?”

“见鬼,他们会不停地追问我,”亨利说。“可他们怎么会找上门来?我可不是告密的人。”

“当然,这由你来决定,亨利。”

“好吧。晚安,朋友,可别做噩梦。”

于是他走了,我突然感到非常压抑、寂寞和空虚。尽管亨利的言语粗鲁,但是有他的陪伴,我感到非常振奋。他是个纯爷们。我从剩下的酒瓶里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威士忌,喝得很快,心情郁闷。

酒精带来的效果使我产生了一种难以压抑的冲动,不计任何代价地想和艾伦·麦金托什说说话。我走向电话机,拨了她的号码。等了很久之后,一个疲倦的女佣接了电话。可是艾伦一听到我的名字,便拒绝来接。这令我愈发郁闷,我喝完了剩下的威士忌,浑然不觉自己在做什么。我躺到了床上,陷入了断断续续的睡眠中。

6

一阵吵闹的电话铃声吵醒了我,早晨的阳光泻入室内。此刻已经九点了,所有的灯都还亮着。我感觉到有些浑身僵硬、筋疲力尽,原来我还穿着晚礼服。不过我是个身体健康、心志坚强的人,并没有我预计的这么糟。我走去接起电话。

亨利的声音响起:“你还好吗,伙计?我宿醉得不行,七荤八素的。”

“还不太糟,亨利。”

“家政公司来了通电话给我找了份活儿。我最好下去瞅一眼。我晚一些来好吗?”

“好的,亨利,务必要来。十一点我应该就能回来了,去办昨晚我跟你提过的那件事。”

“还来过别的电话吗?”

“还没有,亨利。”

“收到。回见。[4]”他挂了电话。我冲了个凉,刮了胡子,穿戴整齐。我穿了一套棕色西装,喝了些从楼下咖啡店叫上来的咖啡。我顺便也让服务生把空酒瓶从公寓带走,给了他一块钱辛苦费。喝了两杯黑咖啡后,我再次觉得精神振奋,便开车去市中心前往加勒摩尔位于西第七大街巨大华丽的珠宝店。

这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似乎很多事要在这样一个愉快的日子里各归各位。

结果,要见兰辛·加勒摩尔先生竟有点困难,我迫不得已只能告诉他的秘书这件事与潘鲁德多克夫人相关,非常机密。这条口信一送进去,我立刻被带进了一间狭长镶板的办公室,加勒摩尔先生站在远端一张巨大的桌子后。他向我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粉色的手。

“盖奇先生?我相信我们没见过,是吗?”

“是的,加勒摩尔先生,我觉得我们没见过面。我是艾伦·麦金托什小姐的未婚夫——或者说直到昨晚为止。你可能知道,艾伦·麦金托什小姐是潘鲁德多克夫人的护士。我来找你是为了一件非常敏感的事,在我开口之前有必要请你保密。”

他约莫有七十五岁,又瘦又高,一丝不苟,保养得体。他有一双冷酷的蓝色眼睛,不过却挂着温暖人心的笑容。他打扮得很年轻,一身灰色的法兰绒西装,领口别了一朵红色康乃馨。

“我定过规矩,有些事我从来不做保证,盖奇先生,”他说。“我总认为这几乎是一个非常不公的要求。但如果你向我保证这件事涉及潘鲁德多克夫人,当真非常敏感、高度保密,我会为你破例。”

“的确如此,加勒摩尔先生,”我说,接着把整件事告诉了他,一丝不漏,甚至连我昨天喝了太多威士忌的事也告诉了他。

说完后,他好奇地打量着我。他那只养尊处优的手捡起一支老式的白色羽毛笔,轻轻地用羽毛挠了挠他的右耳。

“盖奇先生,”他说,“难道你猜不出他们为什么对那串珍珠索价五千美元?”

“如果你允许我猜一下,以一种非常私人的角度,我可能大胆揣测出一种解释,加勒摩尔先生。”

他把白色的羽毛转到了左耳边,点点头道:“继续说下去,孩子。”

“那些珍珠实际上是真的,加勒摩尔先生。你是潘鲁德多克夫人的老朋友——也许是青梅竹马。她把那串珍珠——她的金婚礼物,交给你去变卖——因为她出于一个慷慨的目的正急需一笔钱。可你没有变卖珍珠,加勒摩尔先生。你只是假装出手了珍珠。你自己拿出两万美元给她,把真的珍珠项链还给了她,谎称它们是在捷克斯洛伐克定做的仿品。”

“孩子,与你的言谈相比,你的脑筋更聪明些,”加勒摩尔先生说。他站起身,走向窗边看,将一幅精美的网眼窗帘拉到一边,低头望着第七大街上熙熙攘攘的街景。他回到了桌边,坐下后脸上露出一丝怀念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