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院公学(第6/9页)

“福尔摩斯,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我叫道。

他说:“棒极了!你的想法很对。事情绝不可能像我叙述的那样,因此一定有某些方面我说得不对,你也看出来了。你能说出是哪个地方错了吗?”

“他会不会因为跌倒而摔碎了颅骨?”

“在湿地上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吗?”

“那我就没有办法了。”

“别这么说,比这个案子困难得多的问题我们都曾解决过。现在我们至少已经掌握了大量的情况,问题是我们要利用它。既然我们已经充分利用了那辆装有帕默牌车胎的自行车所提供的情况,我们现在再看一看装有邓禄普牌加厚车胎的自行车会为我们提供什么线索吧。”

我们找到了这辆自行车的痕迹,并沿着它向前走了一段,荒原随即成为斜坡,那斜坡上长满了长长的、杂乱的石南草,我们又走过了一条水道。车辙并没有给我们提供更多材料。在邓禄牌车胎轨迹的终点,一条路的一头通往霍尔得芮斯府,府邸楼房雄伟的尖顶在我们左面数英里外耸立着;路的另一头通向前方一座地势较低的若隐若现的村子。这就是地图上标记着柴斯特菲尔德大路的地方。

我们到达一家外观森严而又肮脏的旅店,旅店门口挂着一块招牌,上面画着一只搏斗中的公鸡。正在这时,福尔摩斯突然发出了呻吟声,并扶住我的肩膀以防摔倒。这种令人毫无办法的脚踝扭伤,他曾有过一次。他十分艰难地跳到旅店门前,那里蹲着一个皮肤黝黑、年纪较大的人,嘴里还衔着一个黑色的泥制烟斗。

“你好啊,卢宾·黑斯先生。”福尔摩斯打了声招呼。

乡下人那双狡猾的眼睛里射出了怀疑的目光,回答道:“你是谁呀,你怎么会如此准确地叫出我的名字?”

“你头上的那块招牌明明写着嘛。看出谁是一家之主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我猜你的马厩里大概没有马车之类的东西吧?”

“不,我没有。”

“我的脚简直无法着地。”

“那就不要着地。”

“可是这样我就不能走路了。”

“那么你可以跳。”

卢宾·黑斯先生的态度与礼貌相去甚远,然而福尔摩斯却对他和蔼相待。

他说:“朋友,你看,我确实很困难。只要能前进就行,至于怎么走我倒并不介意。”

“我也不介意。”表情沉郁的店主说道。

“我的事非常重要。你要是能借我一辆自行车用,我愿意付给你一英镑的金币。”

店主人立刻竖起了耳朵。

“你要去哪儿?”

“去霍尔得芮斯府。”

“我想你们是公爵的人吧?”店主人用带有讽刺的目光看着我们沾满泥土的衣服,说道。

福尔摩斯温和地笑了笑。

“不管怎么说,他见到我们会很高兴的。”

“为什么?”

“因为我们为他带来了关于他失踪的儿子的消息。”

店主人听了以后显然大吃一惊。

“什么?你们已经找到他的踪迹了吗?”

“听说他在利物浦。警察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找到他。”

在店主人胡须未刮的阴郁面孔上,表情又一次急剧变化着,他的态度骤然变得温和了。

“我没有像一般人那样祝福他是有原因的,”他说道,“因为我曾是他的首席马车夫,他对我很不好。就是他,连一句像模像样的话都没说,就把我给辞退了。不过我听到在利物浦可能会找到小少爷的消息,我还是很高兴的,让我帮你们把消息送到公爵府上吧。”

“谢谢。”福尔摩斯说道,“我们得先吃些东西。然后你再把自行车拿过来。”

“可是我并没有自行车。”

福尔摩斯掏出一英镑的金币。

“我跟你说,伙计,我真的没有自行车。我会为你们提供两匹马,让你们骑到公爵府。”

“好的,好的,我们先吃点东西,然后再说这事。”福尔摩斯说道。

当只剩下我们两人待在用石板盖起来的厨房里的时候,他那扭伤的踝骨恢复速度之快确实惊人。现在夜晚就要到来,而我们从早上一直没吃东西,因此我们吃饭花费了一些时间。然后,福尔摩斯便陷入思考当中,有一两次,他走到窗边,呆呆地凝视着窗外。窗户对着一个脏乱的院子。在远处的角落里有个铁匠炉,一个邋遢的孩子正在那儿工作。另外一边就是马厩。有一次,福尔摩斯刚从窗户旁边走回来坐下,马上又从椅子上突然站起身来,嘴里还大声喊着。

“天哪!华生,我相信我已经搞清楚了!是的,是的,一定是这个样子的。华生,你还记得今天见过的牛蹄印吗?”

“是的,有一些。”

“它们在哪儿?”

“哦,到处都是。湿地上,小路上,还有可怜的黑底格遇害地点的附近。”

“正是如此。那么,华生,你在荒原上看见了多少头牛呢?”

“我并不记得见过任何牛。”

“真奇怪,华生,我们一路之上都能看见牛蹄印,可是在整个荒原上却没有见过一头牛。这有多么奇怪呀?”

“是的,确实很怪。”

“华生,现在你尽量回想一下,在小路上你见过这样的痕迹吗?”

“是的,看见了。”

“那你能想起蹄印有时是这样的吗?”他把面包屑排列成——:——“有时又是这样的”——∴∴∴∴∴——“有时偶尔像这个样子”——.:.:.:.:——“你还能记住这些吗?”

“不,我不能。”

“可是我能。我可以对此发誓。然而,我们只能在有时间的时候回去验证一下。我真是大意了,当时没有作出结论。”

“那你的结论是什么呢?”

“只能说那是一头异乎寻常的牛,又走,又跑,又狂奔。华生,我敢保证,一个乡村旅店老板的头脑想不出这样的骗局。解决这个问题好像没有什么障碍了,只是那个孩子还在铁匠炉那儿。我们悄悄溜出去,看看能发现什么。”

在摇摇欲坠的马棚里,有两匹鬃毛凌乱、未经梳洗的马,福尔摩斯抬起其中一匹马的前蹄看了一会儿,大声笑了起来。

“马掌是旧的,但却是新钉上去的,因为掌钉是新的。这确实是个典型的案例。我们到铁匠炉那边去看看吧。”

我们走了过去,那孩子继续干活儿,并没有理睬我们。我看到福尔摩斯的眼睛正从右往左扫视着堆在地上的烂铁和木块。突然间,我们听到背后有脚步声,是旅店的主人来了。在他那目露凶光的眼睛上,浓重的眉毛紧皱着,黝黑的面孔因恼怒而发涨。他手握一根包着铁头的短棍,气势汹汹地向我们走来,这使我不由自主地去摸衣袋中的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