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第12/20页)

“真讨厌。他们指望我能怎么看待这件事?”

“我强烈建议,每个人也都同意我的看法,我们应该马上请个公关专家来处理这件事。”

“专家又能做什么呢?”他一边问,一边换着台,“召开媒体通报会?这只会让事态升级。”

“不,不,不,是让事态降温。公关专家能将媒体的注意力尽快转移到别的事件上去。”

他坐了起来,问道:“你认识能干这事的人吗?”

“我找了两个人,但他俩的要价都太高了,而且不能避税,不过我觉得我们可以和国税局周旋一下。”

“去他妈的国税局,”他说,“马上去办。这主意不错,埃德加,天啊,这都是什么世道啊。”

“很高兴你能同意。”

“你的话我怎么能不听呢,”他说,“赶快去办。”他挂上电话,坐了一会,笑了笑,不停地换着频道,然后推开毯子,下了床。

他来到窗前,将右侧的窗户全部打开。用尽全力深吸了一口窗外的空气,踮起脚尖……

他吐出气来,用拳头捶了捶自己赤裸的胸部。

果不其然,阿莱士来了电话。“那事我听说了,很遗憾。你认识这个人吗?”

“不。”她说。

“死的人可真不少了:自杀的、吸食可卡因过量的……”

“阿莱士,我在工作。”

“哦,对不起。我只是想打个招呼,向你问个好。”

“我挺好的,”她说,“窗上挂着大蒜,十字架就在手边。”

“什么意思?”

“没什么。”她说。

罗茜也打来电话。“天啊,太遗憾了。”她强打起精神来,“有可能他喜欢的都是些错误的东西。”

维达·特拉斯萨诺按响了门铃,她头发打理得非常完美,身上喷着香水,涂着粉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拎着一只象牙色绣花绸包。绸包的后部装饰着几颗纽扣,她的指甲油已经有些剥落了。

凯带她进到厨房里。白炽灯下,凯弯下身子,斜着眼睛,玩弄着扣子的绸缎扣襻。维达站在那儿掐手指尖。菲利斯嗅着维达那条穿着丝袜的腿,维达用手掌根部拍拍它的脑袋,随后菲利斯就跑去享用它的海鲜大餐了。

“刺绣真漂亮……印度货?”

“中国货。妈的!你有强力胶吗?”

“不好意思,没有。”她扣上了扣子,“你要去哪里?”她问。

“去广场吃晚饭,”维达说,“有很多人要去那儿做报告……据说州长也要来。事情太糟糕了!我指希尔的事儿。我和他说过话!还是几个月前在电梯里!那时他正在搬从第三号大街的集市上买来的一株巨大植物……”她叹了口气。“想想吧,他就这么躺在那里,身体一点点烂掉。第五频道的那个谁就是这么说的,‘烂掉’。”说完,她那留着金色头发、戴着帽子的头转了过来。“但愿他不是你的朋友,也和你没有任何瓜葛……”

她笑了笑,又扣上一颗纽扣。“不,我不认识他。”她说。

“可怜的家伙……”

菲利斯来到门厅里,坐下来开始清理毛发。

“我还认识奈奥米·辛格。”维达一边说一边掐着指尖。

她扣好一颗扣子,斜着眼看过来。

“我们在九十二号街上的Y俱乐部[23]一起上过课。”维达说,“对付强奸的自卫术。有几次下课后我们一起走回来。你去过那里吗?就在莱克星顿大街上。”

“我去那儿听过几次音乐会。”她说。

“那儿提供各种课程。我这个课是犹太人教的,但是所有人都能去。”

她说:“她一定是位郁郁寡欢的女士……”

“她看起来不太像,”维达说,“不过我想,有抑郁症的人大概也不总是郁郁寡欢的。她从外表看来特别有活力。她和你某些地方很像,深色的头发,椭圆的脸。人倒长得一般。没有你漂亮,个头更矮一些。她来自巴斯顿[24],你从哪儿来?”

“威奇托。”

“我就没有家乡,”维达说,“我父亲是空军的上将。”

又扣上一颗扣子。她说:“《纽约时报》并没有透露她的遗书……”

“《纽约邮报》上登了一部分。”维达说,“她自杀前很沮丧,万念俱灰,对娱乐界、种族主义、核武器……你懂的。她和一个来自波士顿的男人分了手,他跟这件事也有点关系。”她叹了一口气,“她肯定把德米特里吓得屁滚尿流。”

“这是什么意思?”

“她差点砸到他身上。”维达说,“他那时正在给柱子抛光——你知道,就是那些用来支撑帐篷的柱子。他当时是杂务工,拉斐尔是主管。她就从上空摔下来,就摔在他身旁。他衣服都溅上了血。这栋楼的主人给他放了一个星期的假,让他去迪斯尼公园玩,他、他的妻子和孩子,所有的费用都由这栋楼的主人承担。”

“那还不错。”她说,又扣上一颗扣子。

“哦,出手倒还阔绰,”维达说,“他们最好大方些,毕竟已经有这么多人死在这栋楼里了。谁还会想和他们续约呢?”她摇了摇头。“‘凶宅大楼’,哎呀,我感觉自己就像在杰米·李·柯蒂斯[25]的电影里。”

她扣上了最上面的扣子,笑了笑。“好了,杰米·李,”她向后退了一步,“记得替我向州长问好。你看上去美极了。”

收发室的柜台上摆放着寄给她的一个包裹,用佩斯利螺旋花纹的呢子布包着,上面的地址是手写的,从八十九号大街一个叫“维多利亚时代”的地方寄来。包裹的尺寸就和鞋盒般大小,有点沉,上面贴着大大的标签,写着“新艺术”三个字。她站在电梯里猜测这个包裹是谁寄来的,里面装着的东西又会是什么。电梯里同时还站着住在十二层的一位留着山羊胡的男人,以及一对住在十六层的日本中年夫妇。

寄件人是诺曼和琼,诺曼用又大又圆的字体在标有皇冠出版社图标的深奶油色贺卡上写道:“清澈的天空,明亮的星,好运相伴。我们爱你。诺曼和琼。”

包裹里塞满了塑料气泡包装纸和深蓝色的纸巾,里面放着一个很棒的铜质望远镜,两个镜筒展开约有十八到二十英寸长,镜片边上刻有独立钟的图标,边上刻着“辛克莱”和“1893年”的字样。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亚哈[26],看着一条拖船拉着货物向上游去,还有一艘白色游艇向下游来。三区大桥上车水马龙。一些高层建筑的玻璃窗前摆着望远镜和三脚架。有什么东西摩擦着她的膝盖——是菲利斯,它正站在窗沿喵喵叫着。

她、罗茜和弗莱彻一起去了二十六号大街的跳蚤市场,买了一对锡铅合金材料的白色烛台,随后去重温了《安妮·霍尔》和《曼哈顿》[27],晚餐是在一家中国餐馆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