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那些无法确定的地方(第10/22页)
不幸的是,他没说错。这个浑蛋曾经警告过我,但我当时自认为比他聪明,决定推开那扇该死的门……
突然间,我怒火中烧,对着空气大声吼道:“我不需要你,弗兰克!我从来都没有需要过你!这一次,我也会自己走出来!”
我张开双臂,尽力感受脸上温暖的阳光。然后,我以挑衅者的姿态留给父亲一句话:“看到了吗,我还活着,而你已经死了。你再也不能反对我做任何事了。”
但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说出最后陈词:“你确定吗,亚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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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纽约已是午夜。路过博伊尔斯顿街的Gap门店时,我下车给自己买了些合身的衣服:一条斜纹布长裤、一件白衬衣和一件帆布夹克。这可不是为了卖弄风情——我得让自己看上去有些魅力,才能保证计划顺利展开。
我把救护车停在东村第三街和第二大道之间的一条小巷里,然后来到圣马可广场,也就是八街。
到了夜晚,这里可算不上曼哈顿最安静的地方。
空气中有一股躁动不安的气息。铺满垃圾的人行道,年久失修的建筑,破败不堪的赭石色楼梯——流浪汉占领了每个角落,那些萎靡的躯体一动不动,双眼紧闭。
路旁的绿化带里随处可见用过的注射器和安全套,唱片店和文身店门口摆放着做工拙劣的淫秽雕像。到处都是毒品的影子,分管不同区域的毒贩子在人们眼皮底下售卖可卡因、海洛因和药丸。在这一片游荡的大多是些奇奇怪怪的人——老朋克、嬉皮士,还有一只脚已经踏进坟墓的瘾君子。他们先来这里转悠一番,再回家吸毒,或是去周围的夜店狂欢。
正是因为有这些地方,纽约才真正是一座“万事皆有可能”的城市。
尤其是最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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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命夜店位于八街和A大道的交叉口。我在门口停下脚步,希望能找到伊丽莎白·埃姆斯。
这里人头攒动,整个空间都浸没在热浪中。酒精肆意流淌,过道里的人们摩肩接踵,头发被汗水湿透,吉他和贝斯的二重奏糟蹋着范·莫里森的一首曲子。不过,真正的秀场在吧台后面。女招待们穿着紧身牛仔裤和深V无袖衫,头戴宽檐帽,像玩杂耍一样拋接酒瓶,挑逗顾客,让他们从腰包里掏出更多的钱。她们甚至轮流爬上吧台,卖弄放荡的舞姿。毫无疑问,想要在亡命夜店工作,拥有95C的胸围比知道怎样调制一杯玛格丽特或台克利更有用。
我在吧台上玩着骰子,向一位肉感的红发女郎点了杯杰克丹尼,她身上的彩色文身一直延伸到胸部。在这些吧台女郎中,她看上去年纪最大,身材最丰腴,圆形发髻高高地盘在头顶,让我联想起图卢兹·罗特列克的一幅画——《走进红磨坊的贪食者》。
“晚上好,您知道伊丽莎白今晚在这儿吗?”
“在吧台那边,亲爱的。不过,对丽莎这样的女孩儿来说,你看上去真是太斯文了……”
“谢谢!”
我眯起眼睛,看到了那个我要找的人。
“丽莎!”
我向她挥了挥手,就像老朋友一样。我几乎可以肯定她认不出我。但愿如此。今天早上我们那场偷偷摸摸的约会只持续了几秒钟而已,更何况挨了她那一拳之后我立马就用手捂住了脸。
女孩皱起了眉头,警惕地向我走来。也许她记得我……我有些忐忑,于是先开口说话。
“晚上好,你就是在茱莉亚学院上学的那位?”
听我提到学校的名字,她似乎稍微放松了一点儿。这一刻,她不仅是一名外表出众的酒吧女招待,也是一所享有盛名的表演艺术学校的女学生。
“我们认识吗?”
我摇了摇头,露出我认为最迷人的笑容。
“不认识,但有人建议我来看看你。”
“是谁,戴维?”
我记起这是她情书里那个男人的名字。我犹豫了一下,决定将错就错。
“没错。戴维告诉我,你是个挺不错的演员。正巧我有一个角色要给你。”
她耸了耸肩。
“别花言巧语了……”
她现在应该觉得既好奇又不可思议,之前一定有很多人对她说过这种话。
“等等,我没开玩笑!”
“今天客人很多,我得回去工作了。”
我不让她走:“我真的有个角色要给你。”
她抬头看着天花板,问道:“哪种角色?”
“有些特殊的角色。”我说。
“算了吧,我不拍色情片。”她叹了口气。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这个角色得穿不少衣服!是演一个护士。”
“和病人上床的护士?”
音乐声很大。我们扯着嗓子喊才能让彼此听清楚。
“不是!”
“那就是和医生上床?”
“不,这个角色不用和任何人上床。你疯了吧,我的天!”
“疯的人是你!”
“我?”
“你们,男人们。”
我摇着头,装作很生气的样子。她反倒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不起,我今天过得很糟糕。早上有个流氓闯进我家,想在我洗澡的时候侵犯我……好吧,不管怎样,玩得开心点儿。”说完这番话,她转身走了。
我还想留住她,但她已经走到吧台另一边,被客人们团团围住。她灵巧地周旋其间,给那些白天在华尔街上班、晚上来东区放纵的男人续了一轮龙舌兰。
之前那位红发女郎走过来,又给我倒了杯威士忌。
“我跟你说过了,小伙子。丽莎不适合你。”
“我又不想泡她。”
“不是吧,小乖乖!所有男人都想泡丽莎!”
我掏出香烟,她擦着一根火柴,为我点上。
“谢谢你。戴维是谁?她男朋友?”
“是的,他是个画家。”
她撇了撇嘴巴,露出怀疑和厌恶的神情,接着说道:“好吧,如果那种人也能叫画家……反正,丽莎着了魔似的爱着他。而那个蠢货痴迷的却是海洛因……”
我立刻想到了丽莎抽屉里那些银行对账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