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那些无法确定的地方(第14/22页)

我用了几秒钟来整理思路。失血、安眠药、镇静剂、酒精——这杯可怕的鸡尾酒几乎要了她的命,她很快就会失去呼吸,停止心跳。

我站起身,冲进起居室,打电话让911派一辆救护车过来。我在厨房的壁橱里找到两块干净的抹布,又在衣橱里找到两条围巾,把它们系在年轻女人的手腕处,用来止血。

系好止血带后,我又为她擦干净了脸。这时,我突然顿住了。

她是伊丽莎白·埃姆斯。

3

医护人员在围着丽莎忙碌,进行针对自杀状况的经典救治程序:双臂肘关节内侧静脉注射、安装电动氧气插管、调整仪器参数、观测心电图,还有注射氟马西尼。

我能预知他们所有的动作,也能猜出他们所做的决定。我心急如焚,想帮忙,却找不到合理的名义,更何况这些家伙本来也跟我一样是行家。在卧室里,我找到一条长裙、一双皮鞋,还有一只精美的人造皮革小包,里面装着伊丽莎白的证件、公寓钥匙、两张二十美元的钞票和一张银行卡。我拿出钥匙和现金,把小包交给其中一位急救人员,好让医院知道她的名字。

“我们必须加快速度!”这位急救人员叫道,“失血非常严重。”

他们把丽莎抬到担架上。我和他们一起走到马路上。

“你们要把她送到哪儿去?”

“贝尔维尤医院。”护士一边回答,一边关上救护车的门。

我看着救护车远去,旁边站着一位邻居老太太。她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从家里出来看看。

“这是谁的公寓?”我问她,尽管我已经猜到了答案。

“是画家戴维·福克斯租的房子,他因为吸毒过量已经死了好几天了。唉,可怜的小姑娘……”

我把手伸进口袋,摸到了最后一根薄荷味香烟,还有那只印着“I LOVE NY”的打火机。

“您认识丽莎吗?”我点着了烟,问道。

“我经常见到她。要我说,那个男人一直在骗她。她那么善良,每次见到我都会打招呼……为这个男人去死真是一点儿都不值得。”

老太太嘟囔着走开了。

“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想着自杀,真是不幸!”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当车子在我身边停下时,我看到那位老太太拽着裙子,轻轻颤抖着。

“要是能让我多活几年,我情愿付出任何代价……”

4

早上05:00

我打开丽莎公寓的房门。那只叫雷明顿的虎皮猫像见到救命恩人一样欢迎我。我一踏进走廊,它就扑过来在我腿上蹭来蹭去,同时绝望地喵喵叫着。

“你过得好吗?”我轻轻挠了挠它的脑袋。

我在厨房的壁橱里找到一包炸丸子,给雷明顿盛了一大碗,又给它倒了碟清水。现在,我需要一杯咖啡。但装咖啡粉的铁盒子是空的,冰箱里仅有的一瓶牛奶也已经过期。

吧台上放着几份旧报纸和最近几天的《今日美国》。虽然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但我无法抵挡好奇心的驱使,想看看最近有哪些新闻。这段日子有很多人离世:4月5日,科特·柯本自杀;5月1日,埃尔顿·塞纳意外丧生。桌上放着一期《新闻周刊》,封面是一张涅磐乐队的黑白照片,上面写着一个大标题:

自杀:人类为什么要杀死自己?

我把杂志放在一边,开始思考我该做些什么。

首先,我必须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苏里文在哪里?我扫视整间公寓,希望能找到一丝线索。伊丽莎白成功地帮助我祖父逃离了精神病院,那之后的八个月,都发生了什么?她开车把他带去哪里了?他们两人还有联系吗?对此我很担忧。苏里文没有钱,没有地方可以落脚,没有身份证件,据我所知,也没有什么朋友可以投靠。客观来说,最大的可能性是他重新被关进了布莱克威尔医院。他甚至可能会选择死亡。但我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在心里,我更愿意记住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的样子:眼神狡黠,精神活跃,还制订了一个完美的出逃计划,最终重获自由。

我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没有找到任何一点儿跟苏里文有关的痕迹。正打算离开的时候,雷明顿从我两腿之间钻了过去,打算溜进主人的卧室。为了避开它,我被地毯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真笨……

我扶着旁边的柜子站了起来。就在这时,我看到一样东西——一根带有宝石坠子的银链,挂在一盏旧台灯的金属按钮上。我上次来的时候,这儿没有挂任何首饰。我拾起坠子,端详着上面精细的浮雕,小小的珍珠色半身像镶嵌在蓝色玛瑙底盘上,那是一张少女的脸,精致,优雅。我把坠子翻过来,背面用纤细的字母刻着一段话:

送给伊冯娜

请你记住,我们有两次生命

康纳 1901年1月12日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康纳和伊冯娜是我曾祖父母的名字,这件首饰怎么会出现在伊丽莎白的房间里?答案显而易见。

这是苏里文给她的。

我十分激动,打开所有抽屉、衣橱和壁橱。现在我知道该找什么了:伊丽莎白的手包。在画家的复式公寓里,我见过一个小包,是那种出席晚宴用的手包,而非可以装下一半家当的大包。不一会儿,我就找到了一个皮质抽绳旅行包,里面有一盒粉饼、一个化妆包、一把化妆刷、一串钥匙、一副眼镜、一盒口香糖、一支圆珠笔、几片阿司匹林、一个记事本,还有……一本电话通讯录。

我的心怦怦直跳,快速翻看那本通讯录。字母C下面什么都没有,但S下面写着苏里文的名字,后面是一个以212开头的号码,这代表他人在纽约。

我用圆珠笔把号码抄在胳膊上,然后冲进厨房,摘下墙上的电话,拨了这串数字,紧张地等待对方接听。然而,嘟嘟的声音响了十几遍还没人应答,也没有语音信箱提示。

妈的!

夜色将尽,在一片寂静中,我盯着微波炉上的暗绿色液晶屏,上面显示此刻是05:34。

突然,电话铃响起来,我吓了一跳。

“喂?”我拿起听筒。

“这电话的自动回拨功能倒挺方便。”

“老天!是你吗,苏里文?”

“你已经回来了,孩子?这真他妈是个好消息啊!我没想到你能在夏天之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