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第13/38页)
一名保安为他打开后车门,戴维踏入喧闹中。外面的空气和滚烫的馅饼一样热,一样浓稠。他穿着一身青灰色的西装,白衬衫,打着红领带。有的早晨,他喜欢在最后一秒钟转身绕过前门,漫步走开,去吃第二顿早餐,这让负责安保的人随时保持警觉。但今天,如果他想在三点前赶到机场的话,就得把事情全部做完。
戴维的办公室在58楼。他快步走出电梯,眼睛盯着自己办公室的地板。他走路的时候,人们纷纷让道。他们迅速躲进自己的小隔间,或者转身逃走。与其说是畏惧他本人,不如说是因为他的职位,又或许是因为他的西装。戴维心想,自己周围的面孔似乎日趋年轻,环节制片人和行政总监是下巴留着小胡子、喝手工咖啡的网虫,他们自命不凡地以为自己就是未来。这个行业的每一个人都在留下身后名。有些是理论家,有些是投机分子,但他们在那里,都是因为ALC是全国最好的有线新闻频道,而戴维·贝特曼就是这一切的缘由。
他的秘书莉迪亚·考克斯已经坐在桌边。她从1995年开始跟着戴维,她已59岁,从未结过婚,也从没养过猫。莉迪亚很瘦,她留短发,身上有某种老派布鲁克林的放肆,但早就被怀有敌意的上流人士漂洋过海,把她驱逐出了这一区,就像曾经繁荣的印第安部落。
“塞勒斯十分钟之内会打给你。”她提醒他第一件事。
戴维没有放慢脚步。他走向自己的办公桌,脱下夹克挂在椅背上。莉迪亚已经把他的日程表放在桌子上了。他拿起来,皱起眉头,这一天以塞勒斯—越发不受欢迎的洛杉矶总编—开始,就像用结肠镜开始这一天。
“还没有人捅死这家伙吗?”他说。
“没有,”莉迪亚一边说,一边跟着他进来,“但去年,你确实用他的名字买了一块墓地,并拍照作为圣诞礼物送给他了。”
戴维笑了。就他而言,生活中那样的时刻不够多。
“推到周一。”他告诉她。
“他已经打来两次了。你敢让他推掉这件事试试,这是他的要点。”
“太晚了。”
戴维的桌上有一杯热咖啡。他指向它。
“给我的?”
“不是,”她摇着头说,“是教皇的。”
比尔·康宁汉出现在莉迪亚身后的门口。他穿着牛仔裤和T恤,挂着他标志性的背带。
“嘿,”他说,“有时间吗?”
莉迪亚转身要走。比尔靠边让她过去时,戴维注意到克里斯塔·布鲁尔在他身后徘徊,克里斯塔的表情显得有些担忧。
“当然,”戴维说,“怎么了?”
他们进来,比尔关上他们身后的门。这不是他通常会做的事。康宁汉是个表演艺术家,他的整个独特风格都以痛骂幕后秘密会议为基础。换句话说,他从不私底下做任何事,他更喜欢每周冲进戴维的办公室两次,对他大吼大叫,吼什么无关紧要,这是对实力的炫耀,就像军事演习一样。所以关门说明事关重大。
“比尔,”戴维说,“你刚才关门了吗?”
他看着克里斯塔,比尔的执行制作人。她似乎有点儿面色发青。比尔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他的臂展有翼龙那么长,他的坐姿和往常一样,膝盖大张着。
“首先,”他说,“没有你想得那么糟。”
“不,”克里斯塔说,“更糟。”
“两天的胡说八道,”比尔说,“或许会有律师介入,或许。”
戴维站起来,看向窗外。他发现对付一个像比尔这样爱出风头的人的最好办法,就是不看他。
“谁的律师?”他问,“你的还是我的?”
“该死的,比尔,”克里斯塔开始冲比尔开火,“这条规矩不容违反,不要在教堂里吐痰。这是法律,很可能是好几条法律。”
戴维看着第五大道上车来车往。
“我三点钟要去机场,”他说,“你们觉得到那时我们能讲到重点吗?还是我们得打电话解决这件事?”
他转身看着他们。克里斯塔挑衅地双手抱胸,用肢体语言示意比尔自己说。传达坏消息的信使会被杀死,克里斯塔可不会因为比尔的愚蠢错误丢掉自己的工作。与此同时,比尔的脸上挂着愤怒的微笑,就像一个开完枪的警察,站在听证席上发誓开枪有理。
“克里斯塔。”戴维说。
“他窃听了别人的电话。”她说。
话语悬在那里,这是个危机点,但还不是酝酿充分的危机。
“别人?”戴维谨慎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让他舌尖发苦。
克里斯塔看着比尔。
“比尔有个手下。”她说。
“纳摩,”比尔说,“你记得纳摩吧,前海豹突击队员,前五角大楼情报员。”
戴维摇摇头。过去几年里,比尔开始在身边聚集一群戈登·里迪11那样的怪人。
“你当然记得,”比尔说。“好吧,有一晚我们在喝酒,大概是一年前。我们聊起马思凯·维茨,你记得那个国会议员吧?喜欢闻黑人女孩脚的那个。纳摩大笑着说,我们要是录下那些电话有多棒。黄金节目啊,对吧?一个犹太议员对某个黑妞说,他好想闻她的脚。于是我说,对,那会很好。不管了,反正我们点了更多77高杯酒,然后纳摩说,你知道……”
比尔停下来,营造戏剧效果。他就是忍不住,这是他的表演天性。
“……你知道……这并不难的。他可是纳摩。实际上他说,这就是小事一桩。因为每样东西都得经过一个服务器,每个人都有邮件、手机,他们有语音信箱的密码和手机短信的用户名,那种垃圾很容易搞到,是能破解的。你只要知道一个人的手机号码,就能克隆他们的电话,所以他们每次接电话……”
“别说了。”戴维说,感觉一股潮热从他的肛门爬上他的脊梁。
“随便啦,”比尔说,“就是两个家伙深夜一点在酒吧里聊的东西,都是吹牛。但之后他说,挑个名字,你想听谁的电话。于是我说,凯勒曼—你知道,就是CNN的那个人。他说没问题。”
戴维发现自己坐在椅子里,尽管他不记得什么时候坐下的。克里斯塔在看着他,像是在说,还有更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