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11/21页)

“不,”他对凯笑了笑说,“我们还不知道楼主是谁。最有可能的是那两个律师。”

论坛会所的顶棚是玻璃做的——架子是钢条搭的,铺满了灯泡,仿佛是H.G.威尔斯小说里驶出来的宇宙飞船——从那上面投射下来的灯光,由粉红色渐变成了紫色。桌子是紫红色和紫罗兰色的,上面摆着白金色的餐具,餐布是粉色和紫罗兰色相间的碎花布,上面还摆着粉色的高蜡烛。一支小型的四人爵士乐队正在演奏桑坦海姆[8]和波特[9]的作品。

皇冠出版社那桌的人们谈论着交通、城市逐渐衰败的基础设施、日本的投资策略、健康食品以及生前遗嘱等话题。

在吃完考尼什鸡肉后,诺曼说:“凯,跳个舞吧?”她跟着诺曼走进舞池,又对彼得笑了笑。他俩和其他人打了招呼,面对面,合着《让我们开始做吧》[10]的曲子跳起舞来。

“他的洞察力非常强。”诺曼说,“知识也挺渊博的。”

“可不是么。”她说。

“我希望他的情绪能比他父亲更稳定些。他父亲结了四次婚,娶的还都是女演员。我想……”

他俩跳着舞,身边挤满了跳舞的人。

“什么?”她问。

“其中一个摔死了。”诺曼说,“从他俩的两层公寓上摔下来死的。那个会不会是彼得的母亲?”

“是的。”她说,“西娅·马歇尔。”

“据说是从弧形大理石台阶上摔下来的。”

“据说?”她对彼得笑了笑,他们之间隔了几对跳舞的人,他越过琼那灰色的卷发朝她使了个眼色。

诺曼说:“哦,那时总有些流言蜚语——几年前来着,十二年前还是十三年前?事情发生时,那里正在举办派对。她带着行李箱,这就是为何她会失足掉下来的原因,她那时正要去赶飞机——回家过圣诞,时间就快来不及了。这是老亨德森事后说的。她是加拿大什么地方的人。好吧,人们看到其中一个行李箱掉到下面,撞到门闩上散开了,有人看到里面掉出了泳衣和夏天的衣服。”

“我们要不要换一下舞伴?”彼得问,琼在他们边上,靠在他手臂上笑。

“好啊,没问题。”诺曼说着,松开了她,搂过琼来。“这是一次非常公平的交换。”彼得把手滑向她的腰部,对她笑了笑。琼说:“我们今晚表现得不错吧?”然后就随着诺曼舞入了人群。

“泳衣和夏天的衣服是怎么回事?”彼得问,一边将她拉近,一边握起了她的手,合着音乐带着她转起了圈。她看着他——戴着黑色的领结,英俊极了,一双蓝色的眼睛正对着她笑。他说:“听起来,你们刚才在说这个。”

她说:“我不知道。刚刚我没仔细听。”

他抱紧她,脸贴着脸问她:“今晚谁该给谁按摩来着?”

他们合着《简单去爱》的乐曲在人群中舞着,钢架屋顶上的灯光从紫罗兰色转变成了紫红色。

9

她在工作之余一直在脑中勾勒着那些画面,那件事就发生在他们的公寓里,实在太可怕了,那时他极有可能目睹了一切——圣诞节前夕,还是在聚会上。

她一边想着这些——又一次——一边看到丽莎在1号屏幕上整理行李箱,2号屏幕上是麦琪,哦,可怜的麦琪,她正在拆行李。他此刻正在十三层A座,正准备给陈朱莉便利店的送货员结账——送货员正和菲尔以及麦克奥利弗斯一家一同坐1号电梯上楼来。

如果他们所见是真,那些泳衣和夏天的衣服的确暗示着加利福尼亚。

暗示着这一切和山姆有关。

暗示着是约翰·亨德森把她推下楼梯的。

她编辑过许多哥特类和悬疑类小说,她这样提醒着自己:现实生活中,坠楼事件多半是意外,即便是从弧形大理石台阶上滚下来也不例外。

他们在棕榈海滩有一个住处,西娅也许正要去那里,而约翰之所以说她要回老家,可能因为这样说可以让她在圣诞节当天离家这件事显得不那么尴尬。

不过,西娅在棕榈海滩的家里肯定已经有了泳衣和夏季衣服啊……

门打开了,她转过椅子,看到彼得带着棕色的购物纸袋走进门厅。他笑了笑——约翰·亨德森式的笑容。约翰的儿子。“你想先吃什么?”他关上门问道。

“随便,亲爱的。”她说,对着他笑了笑。

他就着蓝白色的亮光向监视器望去。“不错,”他说,“‘两个行李箱的故事’。我告诉过你她会回来吗?”他走进厨房,亮光从过道处洒过来。

她转过椅子,看到丽莎准备合上行李箱,麦琪把行李箱放进柜子里。

她起身走向厨房,看到他正把打开的袋子放到柜子上。“我一个人就行,亲爱的。”他说。

“我想站起来活动活动。”她说。她从盘架上拿了盘子,放在他边上的台子上。“嗯,闻起来不错。”她说。

“他们为什么不给这些东西贴个标签……”他捏着圆形餐盒的金属边,把它从袋子里拿了出来。

她从抽屉里拿出叉子和汤勺,在他边上放下勺子。“这些行李箱让我又想起了那件事儿,”她说,“诺曼告诉了我你母亲坠楼的事。”

他转过头来看着她。“他在事发现场吗?”他问。

“不,”她说,“他也是听别人说的。我知道她是那样去世的,山姆和我说过,但是我不知道这事发生在家里。”她抚摸着他的手臂,看着他。“你当时在事发现场吗?”她问。

他点了点头。“她刚和我道了别。”他说,“大概就在出事前两分钟。”

她紧紧抓住他的手臂。

“我没有目睹整件事。”他说,“那时我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他笑了笑。“正在看《霹雳俏佳娃》[11]。”他收住了笑容,“突然,楼下安静了下来。那时有好多人在那里,大概有三四十人,却一下子鸦雀无声……”他吸了一口气,看着柜子,用两个拇指捏起餐盒的边缘。“我想这个是咖喱大虾。”他说。

她站在他边上,抱着他的手臂,看着他的手。“她那时要去哪里?”她问。

“去我外祖父家。”他说,“就在加拿大的新斯科舍省。你去过那里吗?”

“没有。”

“我也没有。”他说,“她把这事说得挺严肃的。他俩邀请我们好几次了,可我们都没去过。”

她吻了吻他的耳朵,松开他的手臂,他用勺子把虾和米饭盛进盘子里,她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来。“你要喝什么?”她问。

他斜了斜眼睛,撅了撅嘴。“啤酒。”他说。

“好主意。”她说,把叉子和纸巾放进托盘。她走到冰箱前,打开门。“你父亲是怎么去世的?”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