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12/21页)

“骨癌。”他说,“诺曼是什么时候和你提起我妈妈的事的?那一晚?”

她拿出两罐啤酒,用手肘关上了冰箱门。“不,”她说,“就昨天,在办公室里。他对你所做的一切都印象深刻,你知道吗?”

“得了吧。”他说,“他只对我的钱印象深刻。”

“两者都有。”她说。

她拿来杯子,用托盘把所有东西一并拿进屋里。他把装满了的两个盘子端了过来。

这是周六的晚上。他俩一直窥视到凌晨两点。

“好一个晚上!”她坐在他大腿上,转过身来,抱着他。他一边吻着她,一边把椅子转了一圈。“只是一个普通的周六晚上。”他说。

她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他抚摸着她的背,转过身去,打开抽屉。“我要把斯坦斯一家录下来,”他说,“万一斯普林斯汀[12]会出现呢。”

“他不会去的。”她说,解开衬衫上的扣子,“马克在胡说八道呢,你看不出来吗?”

“弗拉基米尔·霍洛维茨[13]曾出现过一次,”他边说边把录像带的塑料包装拆下来。“我录下来了,尽管都是莱斯利在说话。”

“你经常录像吗?”她一边问,一边把控制台上的盘子和纸巾收起来。

“不,”他说,把塑料包装揉成一团,把录像带从纸套里拿出来,“第一年的时候我常这样干——两抽屉的带子都录满了——但是总有些新鲜的事发生,我看都看不过来。”他把录像带放进右手边的录像机里,关上仓门。“现在,我只在有大事发生时才录像。”他按下按钮。

“比如我俩的事。”她说着话,用一张揉成一团的纸巾从控制台上把饭粒和巧克力蛋糕屑扫进盘子里。

“没错。”他笑着说,“也许还有斯普林斯汀。”

除了录像机和对着斯坦斯一家拍摄的摄像机外,他关上了所有的机器。

他俩在厨房里收拾了一下。离开时,他带走了垃圾。

周三下午开讨论会时,她几乎还没怎么看过手上的两份手稿,不过还是巧妙地应付了过去。事实上,她的评论意见还挺有说服力的——她坐电梯回四十八层时告诉自己——虽然忽视了细节,但在大致内容把关上做得还不错。

山姆坐在接待处读书,旁边的沙发上放着一件衣服。他透过耷拉着的眼镜看着她,笑了,站起身来——他穿着褐色灯芯绒衣服,彩色格子衬衫,黑色领带,灰色的头发看起来像是刚刚打理过。“你好。”他说,摘掉眼镜,放下手中拿着的一本《出版人周刊》。

“嗨,山姆!”她边说边向他走去,“斯图尔特告诉过我你要来。”

“祝贺我吧!”他握住她的手,笑着大声说,“我现在是皇冠出版社的签约作家了。”

“哦,那太棒了!”她说,“那要好好恭喜你了!”她拥抱了他。“我也得祝贺我们出版社。”她说。

他朝她笑了笑,发红的脖子和歪鼻子上遍布着淡淡的疤痕。“他正在起草一份合同。”他说,“先给我一部分定金,等我写完一半后再给另一部分。”

“我就知道他会喜欢的。”她说。

“我要谢谢你。”

她带他进了她的办公室,让莎拉倒了两杯咖啡。他俩坐在斜放在窗边的扶手椅里。

他遥望着街对面铺着玻璃窗的办公楼。“窥私癖的天堂。”他说。

她笑了笑,搅拌着咖啡。

他喝了一口咖啡。“斯图尔特人太好了。”他说,“他是在电影世家里长大的。”

“所以我才会把手稿交给他,”她说,“这只是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原因是,他也是我们这里非常有影响力的编辑。”

“我真的很感谢你。”他说,“这本书对我来说有十分特殊的意义。我寻思着一直拿别人的钱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我指的是从基金会那里拿钱。你知道的。”他端起白色的杯子喝了一口咖啡。杯子上印着一个镶有三颗宝石的蓝色皇冠图案。“照之前这样过下去,你会变得很懒散,而且还会自我沉沦下去,”他说,“因为不管你干不干活,饭钱都会自动到账。现在,除了投身写作,感觉自己正往好的方向转变之外,我的授课时数也比之前多了。”他对她笑了笑。“我开始展望能参加一些脱口秀节目,并且希望能够重新执导。”

她笑了笑。“这太棒了。”她说,“希望能很快实现。”

他俩喝着咖啡。

“我们打算明年春天出版我的书,”他说,“我现在已经写了八十多页了。”

她说:“你能给我些回报吗?”

“尽管提。”他看着她说。

“只需回答我一个私人性的问题就行。”她说。

他笑了笑。“为什么不呢?我在书里可是非常坦白。尽管提吧。”

“西娅·马歇尔死之前,”她说,“是不是原本打算去找你?”

他缩了缩身子,用带有黑圈的瞳孔斜看着她。“你是怎么想到提这个鬼问题的?”

“或者说她要去你那里工作?”

“不,”他说,“完全不是这样。她死之前几周我还问过她,最后她挂了我的电话,对话就停止了。”他叹了口气,盯着他的杯子看。“我们俩断断续续交往了近二十年,”他说,“大多数时间她都是有夫之妇,她嫁给了一个肮脏有钱的丈夫,无法脱身。但至少,她对这件事十分坦白。她出生在一个穷苦的家庭里,很怕最后死时也落到身无分文的下场。她觉得和我在一起的话,或许最后就是这个下场——那时我已经开始酗酒了。她的丈夫可是美国钢铁公司的主席,而且滴酒不沾。况且她在纽约的职业前景也不错。”他坐直了身子,摇了摇头。“不,她不是那种爱冒险的人。”他说,“她那时正打算回老家,报纸上是这么说的。她是新斯科舍省人。她父母都是渔夫。”他喝了一口咖啡。

她看着他说:“有传言说她正打算去温暖的地方。”

他看着她。

“她摔下来时,一个行李箱打开了。”

他说:“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听他们圈子里的人说的,抑或说是相关人士。”

他放低杯子,用双手捧着,然后放下了杯子,坐在那里,眼睛向前看着。

“婊子养的……”他说。搔着耳朵,他看着她。“你知道,这就能让一切说通了。”他说,“他和我做了一个协定。我还以为他是发现了我写的信,或者她最终还是把我俩的事和他摊牌了。”

“一个协定?”她说。

他点了点头。“我认识的一个和流氓有关系的人曾警告过我。我不相信他说的话,然后我就变成了这样。”他指了指鼻子和脸颊。“我觉得是时候去散散心了,所以我的职业生涯就结束了。其中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件事。”他朝前望去。“婊子养的。”他说,“我还在想,他的反应是不是有些太过头了,但是如果她当时正准备离开他来找我……”